慢慢才知道,人跟水,这关系可真不是简单一句“饮水思源”就能概括的。那是一种绵延了几千年的较量,也是一种不得不共存的智慧。我们想活下去,种庄稼,建房子,得用水;可水发起脾气来,又能瞬间把你努力的一切冲得七零八落。于是,就有了这么一个行当,叫水利科学与工程。听着挺学术,挺“高大上”,可说白了,就是一群人,绞尽脑汁,想方设法去理解水、利用水、控制水。
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。水,它是流动的,是多变的,你永远抓不住它下一秒会怎样。所以,先得“科学”地去研究它。得弄明白它为什么会流,流得快慢受什么影响,泥沙跟着水是怎么跑的,甚至水里头那些看不见的微生物、小鱼小虾,它们跟水流、跟人类的活动又有什么牵连。这涉及的学问可杂了去了:水动力学,那是研究水流运动规律的,一堆堆复杂的公式,算的是看不见摸不着的“势能”、“动能”;泥沙运动,专门对付水里那些沙子土块,别小看它们,淤积能堵塞河道,冲刷能掏空堤岸,厉害着呢;还有河流生态,这几年越来越重视了,不再只盯着水本身,而是把河看成一个活的系统,水里的生物,两岸的植被,它们怎么互相影响,怎么才能不因为我们的工程,把河给弄“死”了。

光研究明白还不行,得“工程”地去实践。研究是为了啥?为了能更聪明地去构筑那些驯服水的庞然大物。你看那些拔地而起的水库大坝,巍峨壮观得像山,把滔滔江水拦腰斩断,硬生生把它的蛮力转化成造福万家的电能。那背后是多少混凝土、多少钢筋、多少精密计算堆出来的?还有绵延千里的堤防,看着像土埂子,却是千百年来老百姓性命的屏障,它们挡住了一次次洪水的侵袭,保住了无数良田和村庄。别忘了灌溉渠网,像人体里的毛细血管一样,把宝贵的水送到干渴的田地里,那是多少人的口粮所系啊。这些工程,每一个钉子,每一立方米土石,都凝聚着前人的智慧和汗水。
干这行的人,得有点“两栖”动物的意思。既能坐在实验室里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模拟曲线,跟一堆参数较劲;也能穿着雨靴,趟着泥水,到工地现场去看钢筋绑扎得对不对,看混凝土浇筑密实不密实。冬天冻得哆嗦,夏天晒得脱皮,台风天还得守在堤防上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上涨的洪水位。这份辛苦,外人哪能真切体会?
当然,这行也不是没有争议。我们引水供水,城市才能运转,工业才能发展;我们发电,万家灯火才能亮起。我们修水库搞防洪,老百姓才能睡个安稳觉。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。可任何大工程,都可能改变原有的自然面貌。修了坝,下游的水量、水温、泥沙都没以前那样了,鱼儿可能就没法洄游了;库区移民,那也是涉及千家万户的大事,背井离乡的滋味不好受。所以,现在搞水利,不能只想着“治”水,还得想着怎么跟自然“和谐共处”。生态水利这个词,听起来玄乎,其实就是要我们在开发利用的同时,尽量减小对环境的冲击,甚至想办法修复之前造成的损伤。这就像跟一条河谈判,不能一味地要求它听你的,有时候也得顺着它来,找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平衡点。
尤其是面对气候变化这个大背景,以前的经验可能就不那么管用了。极端天气越来越多,旱的时候特别旱,涝的时候能把你淹死。这对我们水利人来说,是全新的挑战。过去的工程可能不够用了,未来的规划得考虑更多不确定性。得研究怎么更有效地调配越来越珍贵的水资源,怎么加固和改造那些建了几十年的老旧工程,怎么应对那种“百年一遇”甚至“千年一遇”的极端洪水。
说实话,有时候会觉得这行挺沉重的。肩上扛着的,是城市的用水安全,是农田的收成,甚至是下游几百万人的生命安全。一个决策失误,一次工程上的疏忽,后果可能不堪设想。但转念一想,当你看到一条饱受旱灾困扰的村庄,因为引水工程而恢复生机;当你看到滚滚洪水在你的工程面前低头改道,保护了身后的万家灯火——那种成就感,那种实实在在的价值,是其他很多行业给不了的。
你看,水利科学与工程,它不仅仅是教科书上的概念,不是图纸上冰冷的线条,更不是新闻里那些宏大的数字。它是脚下的泥土,是脸上的汗水,是夜晚工地的灯火,是计算书上密密麻麻的字迹,是面对洪水时咬紧的牙关,是干旱时对雨水的期盼。它关于人,关于水,关于我们如何在自然的强大力量面前,努力地、智慧地,去追求一种更好的生活。这条路,难,但也充满意义。这就是我理解的,这份事业的全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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