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我说,这世上有些地儿,你听听名字就觉得带着一股劲儿,一股子不好惹、但又该死的吸引人的劲儿。峭之酷雷伏,嗯,对,就是这个拗口又透着点儿野蛮的名字。第一次听人说起它,是在一个破旧的小酒馆里,空气里飘着劣质酒精和汗味,几个老家伙围着一堆篝火,压低嗓门儿,眼睛里闪着光,或者说,是带着点儿没由来的恐惧。他们说起这个名字,就像在念咒。
峭之酷雷伏?那是什么?一个地方?一种天气?还是一种... 劫数?

后来我才知道,它是个地方。或者说,曾经是个地方,现在更像是一个传说,一个试金石,一个你想起来就牙痒痒,但又忍不住回味、甚至有点儿犯贱想再去的地方。
峭,你知道的,就是那种刀削斧劈、直插云霄的绝壁。光是想一想,就觉得脖子酸,得仰到九十度才能看到顶儿。那不是给你散步郊游的地方,那是写着“生人勿近”四个大字的鬼门关,只不过是用最原始、最粗暴的方式呈现出来——纯粹的垂直,纯粹的危险,脚底下是不知道几百米深的谷底,往上看,是永无止境的岩石和偶尔露出的天空。别指望有什么人工栈道,连野兽踩出来的小径都少得可怜。每一步,都得你他娘的自己找,自己抠,手指甲抠进石头缝里,脚尖儿探着那点儿可怜的落脚点。那种感觉,不是征服,是祈求,祈求这座山大人有大量,别把你甩下去。
可峭之酷雷伏最要命的,不是那峭,而是酷雷伏。
嘿,你以为爬个山,难就难在体力?错!大错特错!那只是入场券。真正的杀手,是它名字里带着的,那种突然、猛烈、让你猝不及防的力量。这地方的天气,就跟个神经病一样。可能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,太阳晒得你汗流浃背,下一秒,哐当!天就黑了,黑得像锅底,伸手不见五指。然后呢?雷来了。
那雷,可不是城市里听到的,隔着钢筋水泥像挠痒痒似的闷响。峭之酷雷伏的雷,是直接砸在你头顶上的。不是一道两道,是炸开的!整个山谷都在共振,那种低沉的、带着泥土和电流腥味的轰鸣,能直接钻进你耳膜,然后顺着脊柱一路往下,激得你汗毛倒竖。地面都在颤抖,感觉山要塌了。紧接着就是瓢泼大雨,那雨不是下的,是倒下来的,像瀑布一样,瞬间能把你淋个透心凉,视线完全模糊。
而“伏”在哪里?伏在它不可预测里,伏在它藏着掖着的那股子阴劲儿里。你永远不知道,下一次雷暴会在什么时候来,会持续多久,会带来什么额外的“惊喜”——是突然而至的滚石?是脚下泥土的崩塌?还是那股子能把你直接掀翻的罡风?它不跟你讲道理,不给你预警,说来就来,说走也不一定真走干净,就吊着你那根脆弱的神经。
那些去峭之酷雷伏的人,都他娘的是怎么想的?我以前觉得他们疯了。后来我去了。现在我好像有点懂了,但又不完全懂。
第一次站在峭之酷雷伏的山脚下,那种压迫感就扑面而来。不是高楼大厦给你的那种冰冷压迫,是纯粹的、自然的、带着远古气息的重量。你想逃,腿却钉在那儿了。心跳得像打鼓,嗓子眼儿干得冒烟,但眼睛却死死盯着那条几乎看不见的路,或者说,是那片根本没路的地方。
往上爬的过程,就是一个不断自我怀疑的过程。每块石头都像是故意跟你作对,每一步都耗尽你全身的力气。汗水流进眼睛里,涩涩的疼。肌肉在哀嚎,肺像破风箱一样拉扯。你开始问自己:“我为什么要在这儿?我图什么?”没有答案,只有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,或者说,是已经被逼到绝境的本能,推着你往上。
最可怕的,永远是雷暴来的那一刻。我在峭之酷雷伏遇见过一次。当时我正猫在一块勉强能避点风的岩石下喘气,天还算亮。突然,空气就像被抽走了,四周一片死寂,那种安静比任何噪音都吓人。紧接着,没有任何过渡,就像有人在天上按下了一个按钮,“咔!”一道亮得刺眼的白光撕裂了天空,不是远的,是就在头顶!还没等你反应过来,那震耳欲聋的炸响就来了,紧接着是连绵不绝的轰鸣,山体似乎都在共鸣低吼。雨水像是被高压水枪喷下来一样,打在岩石上,打在你身上,生疼。能见度瞬间降到零,眼前除了雨水和偶尔被闪电照亮的湿漉漉的岩壁,什么都看不见。
那时候你才明白什么叫渺小。你所有的装备,你所有的经验,你所有的自以为是,在那绝对的力量面前,什么都不是。你唯一能做的,就是紧紧抓住身下的石头,把脸埋在胳膊里,祈祷,纯粹地祈祷,祈祷下一道雷别劈在自己藏身的地方,祈祷山体别因为震动而崩塌,祈祷这场折磨能快点过去。时间在那一刻是凝固的,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那不是体验,那是劫难。
等雷雨过去,往往需要很长时间。天空会慢慢亮起来,雨势减弱,只剩下淅淅沥沥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清新,混杂着潮湿的泥土和被击打过的岩石的味道。你从藏身之处爬出来,浑身湿透,冷得发抖,筋疲力尽,但你还活着。环顾四周,景色好像被洗涤过一样,格外清晰,格外生机勃勃,但也格外地……带着创伤。新崩落的碎石,被风吹断的树枝,一切都在提醒你刚才经历过什么。
峭之酷雷伏就是这样。它给你最极致的美景,最纯粹的挑战,然后用最无情的方式告诉你:你什么都不是。别以为你能“征服”它,你只是在它的脾气好的时候,被允许经过而已。
为什么还是有人要去? Maybe,是为了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?那种从鬼门关里爬出来,发现自己还他娘的活着的巨大庆幸?那种在绝对的不可控面前,被迫审视自己内心最深处恐惧和渴望的瞬间?
我不知道确切的答案。但我知道,去了峭之酷雷伏的人,多多少少都变了。他们谈吐里会多一些沉默,眼睛里会多一些东西,那种东西,是一种敬畏,一种清醒,也是一种……被刻进骨子里的洗礼。你知道自己见识过真正的“酷雷伏”,见识过那种超越个人意志的、带着神性又带着毁灭性的力量。以后再遇到生活里的鸡毛蒜皮,再大的困难,好像也就那么回事儿了。跟峭之酷雷伏的雷暴比起来?那都是小儿科。
它不是让你变强,是让你知道自己有多弱小,然后在这种弱小里,找到那么一点点,一点点硬撑下去的勇气。
峭之酷雷伏,它矗立在那儿,不迎不送。它不是旅游景点,它是自然的一个表情,一个脾气。它告诉你,尊重是唯一通行证,而活下来,本身就是最大的胜利。很多年过去了,那个名字还在我脑子里回响,带着电闪雷鸣的残影,和雨水打在脸上的冰凉。想起来,还是会忍不住打个寒颤。
可如果有机会,如果身体还撑得住,如果那股子犯贱的劲儿又上来了……也许,也许还会再去看看。谁知道呢?峭之酷雷伏啊,那就是一块长在你心里的疤,有时候会疼,但更多时候,是提醒你,你曾经在哪里,经历过什么。
那不是风景,那是你和这个世界,最赤裸裸的一次对话。也是它给你,最他妈残酷,也最他妈深刻的一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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