哎呀,说到《滁州西涧》这首诗,我得先喘口气儿。每次读它,就像给我的“快进”人生按了个“暂停”键。你别说,就这短短四句,字面儿上看好像也没啥惊天动地的,不写宏大叙事,不抒激烈情感,就是那么安安静静地描了个景。可每次读完,心里那点子烦躁、那点子焦虑,好像真的能被那股子清凉劲儿给冲散那么一些。
《滁州西涧》

独怜幽草涧边生, 上有黄鹂深树鸣。 春潮带雨晚来急, 野渡无人舟自横。
你看它,上来第一句,“独怜幽草涧边生”。这“独怜”俩字用得,啧啧,太有味道了!换我写,可能就是“看见小草长在水边”,多没劲啊。可他偏偏用了个“怜”字,而且是“独怜”。怜什么呢?怜它长在偏僻的涧边,不被人注意?怜它就那么默默地生长,没人欣赏?还是怜它那种遗世独立、不争不抢的姿态?
我就觉得,这个“怜”字,其实是韦应物当时心境的一种投射。你想啊,一个天天在官场里打转,看人脸色、处理各种糟心事儿的人,冷不丁走到这么个地方,看到这幅画面,心里那点子尘埃是不是瞬间就被这清澈的涧水给冲刷干净了?看到这野草,他肯定不是简单地看,而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,或者说,是看到了自己内心渴望的那种纯粹、那种自由。哎,我们现在不也一样吗?每天在城市里摸爬滚打,挤地铁,开会,做PPT,是不是心里也特想找个地方,像这“幽草”一样,安安静静地待会儿,没人打扰,就那么自顾自地舒展?
然后第二句,“上有黄鹂深树鸣”。妙啊!前面是静,是无人问津的野草,是一种视觉上的“无声”;接着突然来个听觉,“黄鹂鸣叫”。但这鸣叫,不是那种嘈杂的噪音,是黄鹂,在“深树”里鸣叫。这声音不但没打破那种宁静,反而让这宁静更显得出来了。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?在特别安静的地方,远处传来一声鸟叫,或者一阵风吹过树叶的声音,那种声音反而会让你更真切地感受到周围的寂静。这黄鹂,就是那个点缀,是那个在极致的静里,跳出来提醒你“嘿,这里是有生命的,只是它们都很安然,不闹腾”的声音。
而且是“深树鸣”,不是在你头顶上叫,声音是从浓密的树丛里传出来的,带着点儿距离感,带着点儿朦胧感。你想想那个画面:你在涧边站着,或者坐着,低头看着那幽草,耳朵里偶尔飘来几声清脆的黄鹂叫,从看不见的深树里传出。那种感觉,太舒服了,太有层次感了!不像我们现在,随便走到哪儿都是汽车喇叭声,工地施工声,外卖小哥的电动车声,那种声音,只有躁,没有静。
接着,笔锋一转,“春潮带雨晚来急”。你看,不是一直静下去的。自然是有变化的,有动感的。春天的潮水,带着雨,傍晚时分,突然就变得急了起来。前面是“独怜”、“深树鸣”的那种闲适、那种定格的画面感,这里突然就有了动态,有了力量感,甚至带着点儿紧迫感——“急”。
这句,我觉得是整首诗里最“活”的一笔。它提醒你,生活也好,自然也好,不可能永远是静态的。会有变化,会有起伏,会有那么一股子“急流”。这不就像我们的人生吗?有时候风平浪静,你就想做那株幽草,安安静静待着;有时候突然就事儿赶事儿,deadline一个接一个,就像这“春潮带雨晚来急”,推着你往前冲,不给你喘息的机会。
但关键在于下一句,“野渡无人舟自横”。绝了!前面潮水再急,雨再大,到了这里,画面突然又定住了。一个野外的渡口,没有人,只有一条小船,就那么随意地,静静地,横在那里。
这简直是神来之笔!潮水急,意味着可能有船要靠岸,要摆渡,要有人的活动。可偏偏,这个渡口是“野渡”,是没那么重要的,是边缘的。而且是“无人”,该来的人没来,或者已经走了。那条船呢?它没有被收好,没有被划走,就那么“自横”。这个“自”字,用得太妙了!不是被人弄横的,不是被风吹横的,是它自己就那么待着,一副“我舒服,我就这么待着”的姿态。
这条船,它不急着靠岸,不急着出发,不被潮水带着乱跑(至少表面看是这样,潮水急是环境,舟自横是状态),它就那么任由自己,静静地,躺在水面上。这跟前面“春潮带雨晚来急”形成了强烈的对比。外面再怎么急,再怎么闹腾,这个角落,这条船,就是一派“与我无关”的宁静和从容。
这条船,在我看来,简直就是一种理想状态的象征。在忙碌的生活里,谁不想有那么一个瞬间,一个地方,可以像这野渡的孤舟一样,“自横”?不被外界的潮水裹挟,不被人事的喧嚣打扰,就那么安安静静地,按照自己的节奏,存在着。
所以,这首诗它不是孤立的四个画面拼贴,它是有内在的逻辑和情绪流动的。从“独怜幽草”的静谧、自我观照,到“黄鹂鸣叫”的点缀生机,再到“春潮带雨”的外部动态变化,最后落到“野渡无人舟自横”的极致宁静和超脱。它好像在说:你看,世界一直在变化,有平静,有喧闹,有急流,但总有那么一个地方,一种状态,可以让你找回那种不被干扰的安然。
这首诗,之所以能跨越千年打动我们这些现代人,就是因为它触碰到了人类内心最深处的渴望——在喧嚣中寻找宁静,在忙碌中渴望片刻的闲适,在被裹挟前进的时候,梦想着有那么一条“自横”的船,一个“无人”的渡口。
尤其是在我们这个时代,信息爆炸,节奏飞快,“内卷”得厉害。打开手机,各种推送,各种焦虑;走出门,哪里都是人从众,哪里都是赶赶赶。我们太需要这么一首诗,像一剂清凉的药,或者说,像一个精神上的“西涧”。读一读,想象一下那个画面:雨后的傍晚,清澈的涧水,独自生长的野草,深树里传来清脆的鸟鸣,以及那个安静得有点寂寞,但又无比自由的野渡,那条横在那里的孤舟。
我就想,那划船的人去哪儿了?是不是也找个地方躲清静去了?或者根本就没有人,这条船就是自然的一部分,它就在那里,完成了它的使命,或者说,它根本就没有使命,就只是存在着,就是它最好的状态。这种“无用之用”,反而透着一种大智慧。
这首诗,它没有大道理,没有复杂的辞藻,甚至景物描写也算不上特别“华丽”。它就是那么朴素,那么真实,就像你真的走到那个地方,看到了那个景象,然后心里自然而然生出的感觉。韦应物的高明之处,就在于他用最简单的笔墨,捕捉到了那种最难捕捉的心境。那种介于出世和入世之间,介于繁忙和闲适之间,介于无奈和超脱之间的,微妙的,但又无比真实的感受。
我有时候加班到很晚,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,看着城市里依然亮着的灯光,听着远处的模糊人声,心里就会想起这首诗。我会想,有没有那么一个地方,哪怕是心里构筑的一个画面,可以让我像那条“自横”的船一样,暂停一下,不被周围的一切推着走。
这首诗,它不仅仅是一首风景诗,它更像是一首“心”诗。它写的是景,但更是写的是人面对景时产生的那种独特的情感和思考。它提醒我们,再忙,再累,再被生活“春潮带雨晚来急”地催促,心里总要留那么一个“野渡”,总要允许自己有那么一条“无人舟自横”的时间和空间。
所以,下次再觉得烦,再觉得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,不妨找个安静的角落,闭上眼睛,或者就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这四句诗,想象那个西涧。想象那幽草,那黄鹂,那急流,还有那条船。深呼吸。也许,你也能在那片刻的想象中,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“野渡无人舟自横”的平静吧。这,大概就是这首诗跨越千年,依然有力量的原因,也是韦应物留给我们的一份珍贵礼物。不是什么大富大贵,不是什么功名利禄,就是这么一份,随时可以取用的,内心的安宁。
哎呀,一不小心写了这么多。看来这首诗在我心里堆积的情感还真不少。就这样吧,不说啦,我得再去品品那条“自横”的船去了。再会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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