乞骸骨是什么意思?一个现代社畜的终极幻想与自我救赎

凌晨三点。

电脑屏幕的光,鬼火一样,幽幽地照在我脸上。

乞骸骨

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句号,我靠在椅背上,长长地,长长地,吐出一口气。那口气仿佛不是从肺里出来的,是从天灵盖里挤出来的,带着一股子魂魄离体的虚脱感。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机箱风扇的嗡鸣,像一只濒死的甲虫在做最后的挣扎。

就在那个瞬间,一个词,一个古老得掉渣、跟我这身格子衬衫和黑框眼镜八竿子打不着的词,就那么“duang”地一下,砸进了我的脑子里——

乞骸骨。

我愣住了。

真的,我不是在开玩笑。不是什么“我要辞职”,也不是什么“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”,更不是那句已经快被盘包浆的“我想躺平”。

就是“乞骸骨”。

这三个字带着一股子悲壮的、文绉绉的、不合时宜的仪式感,像一个穿着宽袍大袖的古代老臣,颤颤巍巍地跪在大殿中央,对着那个看不清面目的“老板”说:皇上,臣老了,干不动了,求您把这把老骨头还给我,让我带回老家,埋了。

多有画面感。

相比之下,我们现代人的离场,简直潦草得像个笑话。

递上一封打印好的辞职信,或者更狠的,直接在工作软件上发一句“我辞职了”,然后收拾工位上那盆快被辐射养死的绿萝和几个用顺手了的马克杯。交接工作,退还门禁卡,最后在HR公式化的“祝你前程似锦”中,头也不回地走出那栋让你掉了无数头发的写字楼。

没有悲壮,没有仪式,甚至没有一点点波澜。你就像一颗被拧松了的螺丝钉,从一台轰鸣的巨大机器上被取了下来,下一秒,另一颗崭新、锃亮、拧得更紧的螺丝钉就会被补上去。

机器照常运转,甚至转得更快了。


说真的,我琢磨“乞骸骨”这个事儿,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。

它不是一个突然的决定,更像是一种慢性病的症状。起初只是隐隐作痛,后来就变成了遍布全身的钝痛,最后,它成了你呼吸的一部分。

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觉的吗?

  • 是从那场开了八个小时,最后只得出一个“我们下周再开会讨论一下”结论的会开始的?
  • 还是从你花了两周心血做的方案,被老板用一句轻飘飘的“没有抓住用户的痛点”全盘否定开始的?
  • 又或者是,当你看到新来的实习生,眼睛里闪烁着你当年也有过、但现在只剩下死鱼眼白的光,那一刻开始的?

对我来说,是无数个这样的瞬间,叠加、发酵,最后“砰”地一声,在我心里引爆了。

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台过热的服务器,CPU风扇发出绝望的嘶吼,内存条上每一个比特都在尖叫着要罢工,可任务管理器里,那些叫“责任”、叫“KPI”、叫“下个月的房贷”的进程,一个都杀不掉,一个都不能杀。

我被困住了。

困在这一格一格的工位里,困在无穷无尽的文档和报表里,困在那些听上去高大上、实际上狗屁不通的行业黑话里。

什么“赋能”、“抓手”、“闭环”、“颗粒度”……我每天都在说这些词,说到最后,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。语言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,变成了某种咒语,我们集体念诵,假装我们正在做一件非常重要、非常伟大的事情。

但你心里清楚得很。

你不过是在为一个遥远的目标,贡献你生命中微不足道但又极其宝贵的一小段时间。你的工作,说到底,就是把A文件里的数据,复制粘贴到B表格里,再美化成C-PPT,然后等着它变成D垃圾箱里的一堆废纸。

这身“骸骨”,早就不是我自己的了。

它属于老板不断增长的财富,属于公司漂亮的财务报表,属于这个时代滚滚向前的巨轮。它被租借出去,用来敲击键盘,用来盯着屏幕,用来在酒桌上强颜欢笑,用来在深夜的地铁上打盹。

所以,我想“乞骸骨”。

我想把这副被透支、被消耗、被异化了的骨头,从这台庞大的机器里,讨回来。


“乞”回来的骸骨,要安放在哪里呢?

这才是最要命的问题,对吧?

古代的官员,人家“乞骸骨”之后,是“归乡”。回到那个有宗祠、有田产、有三叔二大爷的故乡,卸甲归田,含饴弄孙,那叫一个圆满。他们的“根”是明确的。

我们的“乡”在哪儿?

是那个一年只回去一次、亲戚都认不全、说着一口塑料普通话都比方言流利的老家吗?

还是这个我们付出了大半辈子积蓄,只为了一个七十年产权的“壳”,邻居住了三年都不知道姓什么的城市?

我们这一代人,很多都是精神上的“游牧民族”。我们的故乡,是回不去的远方;我们奋斗的城市,是留不下的他乡。

所以,我们的“乞骸骨”,更像是一种浪漫到不切实际的幻想。


我的幻想版本是这样的:

在一个南方的小城,有山有水的那种。租一个小院子,种满花花草草,再养一只怎么也喂不胖的橘猫和一条傻乎乎的金毛。

不开店,也不搞什么网红民宿,那玩意儿比上班还累。

我就……活着。

  • 早上睡到自然醒,去菜市场跟大爷大妈为了一毛钱的葱讨价还价。
  • 中午给自己做一顿简单的饭,吃完就躺在院子的摇椅上,看书,或者就只是看着天上的云,发呆。
  • 下午,可能会去城里的小书店逛逛,或者去河边钓鱼,钓不钓得到无所谓,主要是享受那个过程。
  • 晚上,就着清风和虫鸣,喝点小酒,看看老电影。

没有deadline,没有KPI,没有需要“向上管理”和“向下兼容”的复杂人际关系。我唯一需要负责的,就是我自己这副骨头,让它舒展,让它自在。


我知道,我知道。

这听起来矫情、不负责任,甚至有点“何不食肉糜”的意味。

“你房贷还完了吗?”“你孩子上学的钱攒够了吗?”“你父母养老怎么办?”“你就不怕与社会脱节吗?”

这些声音,像无数根针,扎破我那个五彩斑斓的幻想泡泡。

是啊,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?

“乞骸骨”在古代,那是一种特权。是功成名就之后,一个体面的退场。而我们现在谈论这个,更像是一种奢望,一种无能狂怒下的自我安慰。

我们害怕的,不仅仅是没钱。

我们更害怕的是,一旦从这部高速运转的机器上被甩下来,我们就会瞬间失去自己的价值坐标。

我们习惯了用职位、公司、薪水来定义自己。当这一切都被抽离,我们是谁?我们还剩下什么?那种被主流叙事抛弃的恐慌感,比贫穷更令人窒息。

所以,大多数时候,我们也就是在深夜的朋友圈里,发一张加班的图,配上一句“累了,想退休”,然后第二天早上,依旧是那个被闹钟叫醒,挤上早高峰地铁的“打工人”。

“乞骸骨”的奏章,在心里写了一万遍,却从未真正递上去过。


但是,我最近有了一点新的想法。

或许,“乞骸骨”不一定非得是“辞职”这么一个动作,一个结果。

它可不可以是一种状态?一种心法?

一种在精神上,提前“告老还乡”的状态。

怎么说呢?

就是,我人还在这栋写字楼里,我的手还在敲着这个键盘,但我的一部分灵魂,已经“乞”回来了。

我开始给自己设置边界。

  • 下班后的工作消息,我可以选择性地不回。天塌不下来,真的。
  • 那些无意义的酒局和团建,我开始学着找借口拒绝。尴尬一秒钟,好过浪费三小时。
  • 我不再为那些傻X的人和事内耗。他们骂我,我就当听不见;他们PUA我,我就在心里骂回去。我的情绪,我自己做主。
  • 我把更多的精力,投入到那些真正能让我感到“活着”的事情上。可能是周末去爬一座不知名的野山,可能是在阳台上种一盆番茄,看着它结果,也可能,只是专注地给自己做一顿晚饭。

我把“工作”和我这个人,做了一个切割。

工作是工作,它是我用来换取生存资料的工具,仅此而已。它不能再定义我,不能再绑架我,更不能再吞噬我。

这副骸骨,所有权依然是我的。我只是在上班时间,把它“出租”了出去。等铃声一响,我就要把它完完整整地收回来,用我喜欢的方式,去滋养它,安放它。

这,或许才是我们这个时代,大多数人唯一能实现的,“乞骸骨”。

它不是一次性的物理逃离,而是一场旷日持久的、在方寸之间为自己争夺灵魂领地的游击战。

我不知道这场战争的结局会怎样。

也许有一天,我真的攒够了钱,或者说,攒够了勇气,去过上我幻想中的生活。

也许,我会一直这样战斗下去,直到我真的老得干不动了,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这场漫长的拉锯战中,为自己活出了另一片天地。

但无论如何,当“乞骸骨”这三个字再次浮现在我脑海里时,它不再仅仅是一种悲壮的幻想。

它成了一个提醒。

提醒我,这副骨头是我的,灵魂也是。

无论身在何处,都要记得,想办法,把它们一点一点,为自己,讨回来。

 
四果汤
  • 本文由 四果汤 发表于 2025-10-3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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匿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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