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二氧化氮，不是在书本上那冷冰冰的黑字描述，也不是在课件里那失真的图片。而是在一个老旧的实验室，老师做演示，一个小瓶子里，两种无色的液体混合，然后“嘶”地一声，冒出来一团烟雾。那一瞬间，整个瓶子，整个空间，都好像被染上了那种奇异的颜色——红棕色。
怎么形容这红棕色呢？不是夕阳那种暖洋洋的橘红，更不是泥土那种厚重的棕。它介于两者之间，带着一种烟熏火燎的焦灼感。像陈年的红木家具，在阴天里显得暗淡；又像深秋枯萎的枫叶，残存着最后一点挣扎的红色。浓度高的时候，那颜色就深得像巧克力融化开来，浓稠，压抑。浓度低一点，就成了浅浅的黄褐色，像冬天河水里的泥沙，浑浊不清。总之，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颜色。它没有那种纯净、明亮的质感，透着一股子闷闷的不安分。
你可能会问，实验室里看得到，那日常生活中呢？嗐，说到这，心情就更复杂了。大城市的空气污染严重的时候，尤其是秋冬季节，有时候早晨或者傍晚，天空会呈现出一种灰蒙蒙泛黄或者泛红的调子。那里面，很大一部分“功劳”就得归咎于这家伙——二氧化氮。汽车尾气，工业排放，这些污染源源不断地把它送进空气里。所以，看到那种不正常的，带着浊意的黄昏或者黎明，你心里就得有个数：得，这红棕色的幽灵又在空气里晃荡了。这颜色，在那时候，就不仅仅是化学现象了，它是一种警示，是对健康的无声威胁。
说起来，为啥它是这个颜色呢？这得从光的吸收说起。简单点儿讲，光线照过来，它把蓝光和一部分绿光、黄光给“吃”掉了，剩下没被“吃”掉的红光、橙光、棕光，混合在一起，跑进咱们的眼睛里，就呈现出了这种红棕色。这吸收光谱嘛，是物质的固有属性，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指纹一样。二氧化氮的分子结构就是这样，它偏偏就喜欢“吃”掉蓝光那一片，结果就显出了红棕色。
更有意思的是，这颜色还不是固定不变的。二氧化氮（NO₂）这家伙挺“不稳定”，它喜欢拉帮结派，两个NO₂分子凑一块儿，就能变成一个更大的分子，叫四氧化二氮（N₂O₄）。神奇的是，这个四氧化二氮，它是无色的！而且，这种转化是可逆的，温度高了，四氧化二氮就散开变回两个二氧化氮，颜色就深了；温度低了，二氧化氮就手拉手变回四氧化二氮，颜色就淡了，甚至看不见了。
所以，如果你拿个装有二氧化氮的玻璃瓶，把它放进热水里烫一烫，你会看到里面的颜色越来越深，越来越红棕；要是放进冰水里冰一冰，嘿，魔术似的，那红棕色就慢慢褪去，变浅，最后几乎成了透明的无色气体。这简直就是大自然的温度计，用自己的颜色告诉你环境的冷暖。这种随着温度深浅变化的颜色，让我觉得这东西挺“活”的，不像其他一些物质那样死板。但这种“活”，又带着那种剧毒物质特有的狡黠和不安。
联想到这东西的毒性，它的刺激性气味——闻起来有点像漂白粉，又有点酸——这红棕色就更显得邪恶了。它不像氯气那种黄绿色，一眼看去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；也不像硫化氢那种无色但有臭鸡蛋味，起码能闻出来。二氧化氮的红棕色，有时候在低浓度下不是那么显眼，但它的毒性依然存在，会刺激呼吸道，引起咳嗽、胸闷，严重的还能导致肺水肿。这颜色，像它本身一样，有点隐蔽，有点阴险。
所以，问我二氧化氮什么颜色？我脑子里浮现的，不仅仅是那个化学课本上印着的标准红棕色，更是实验室里那团腾起的烟雾，是污染天气下灰黄的天空，是温度计瓶里深浅变幻的液体，是闻到刺激性气味时心里咯噔一下的警觉。这颜色，承载了知识，承载了视觉体验，也承载了一点点关于环境、关于健康的忧虑。它是一种颜色，但绝不只是简单的颜色。它是二氧化氮这张“身份证”上最显眼的一项，让你一眼就能认出这个，怎么说呢，这个不太友好的家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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