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红不是无情物,化作春泥更护花——我记忆中那些闪闪发光的老师们
而是一些……嗯,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。
是午后阳光透过窗户,把教室里的粉笔灰照得像一群飞舞的金色小精灵,而讲台上的那个人,声音不高不低,刚好能盖过窗外的蝉鸣。是他或她,用或粗糙或秀气的手,在黑板上写下一行行改变我们命运的字符。

是冬天的清晨,天还没亮透,教学楼里已经亮起了一两盏灯。你哈着白气跑进教室,发现那个身影已经在那里,在给暖气片放水,或者,只是静静地在备课。
这些画面,琐碎,却又如此深刻,像烙印一样,刻在了记忆深处。
长大后,我们学了很多华丽的辞藻去形容他们,比如李商隐那句千古流传的“春蚕到死丝方尽,蜡炬成灰泪始干”。初读时,只觉得悲壮、伟大,带着一种奋不顾身的牺牲感。但现在回想起来,我总觉得,这句诗的背后,其实藏着一种更深沉、更复杂,也更……怎么说呢,更“带劲儿”的东西。
那个把我“骂”醒的“阎王”——王老师
我高中的数学老师,姓王。一个一米八几的山东大汉,不苟言笑,是我们全班公认的“阎王”。
他的课堂,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。谁敢交头接耳?那简直是向权威发起的自杀式冲锋。他的眼神像X光,能瞬间扫描出你是不是在走神。
我,当时,就是那个典型的“老大难”。数学,简直是我的天敌。公式背不住,逻辑理不清,卷子发下来,永远是那片扎眼的红色。
有一次期中考,我又考砸了。一塌糊涂。那张数学卷子,鲜红的58分,像一巴掌,火辣辣地打在我脸上。晚自习的时候,我把卷子揉成一团,塞进了书桌最里面,眼不见心不烦。
结果,下课后,王老师把我叫到了走廊。
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,完了,公开处刑要来了。我低着头,准备接受狂风暴雨。
走廊的灯光昏黄,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。他没说话,就那么站着。气氛压抑得我快喘不过气。
“卷子呢?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低沉。
我磨磨蹭蹭地从书桌里掏出那个皱巴巴的纸团。
他接过去,没有一丝不耐烦,就着昏暗的灯光,一点一点,极其耐心地把那张满是褶皱的卷子抚平。那个画面,我记一辈子。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,用他那双写满了板书的大手,小心翼翼地,像是在修复一件珍贵的文物。
卷子铺平了,他指着一道我几乎全错的大题,说:
“你看这里,你的第一步思路,是对的。”他顿了顿,又指着另一处。“这里,这个辅助线,你想到了,很多成绩好的同学都没想出来。”最后,他看着我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:“你不是笨,你就是心太乱了。别自己先放弃自己。”
那一刻,我没哭,但比哭更难受。是一种巨大的暖流,混杂着羞愧和感动,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防线。他没有骂我,没有指责我为什么考这么差,他看到的,竟然是我那片废墟里,仅有的一两块还算完整的砖。
从那天起,我的数学,好像……开窍了。我开始玩命地刷题,开始敢在课堂上举手问问题。后来高考,我的数学考了128分。
现在想想,王老师哪里是“阎王”啊。他更像一个沉默的园丁,用最严厉的方式修剪掉你多余的枝桠,却又在你快要枯萎的时候,悄悄地给你浇上最关键的一瓢水。他的“严”,不是为了摧毁你,而是为了让你长得更直。
“我看到了你文字里那团火”——李老师
如果说王老师是坚硬的岩石,那我的语文老师,李老师,就是温柔的流水。
她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年轻女老师,说话总是带着笑,眼睛弯弯的,像月牙。她的课堂,永远充满着诗意和想象力。她会让我们闭上眼睛,去听《春江花月夜》里的潮声,去闻《边城》里翠翠身上的那股青草气。
我那时候,是个有点“中二”的文艺少年。喜欢写一些没人看得懂的东西,多愁善感,充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比喻和混乱的情绪。作文交上去,往往因为“立意不明”、“结构混乱”而得分不高。
有一次,我写了一篇关于“孤独”的随笔,写得乱七八糟,情绪大于逻辑,完全是意识流的写法。我自己都觉得,这玩意儿肯定要被判个不及格。
作业发下来,我做好了心理准备。可翻开本子,没有刺眼的红叉,也没有千篇一律的评语。
在文章的末尾,李老师用娟秀的字体写下了一行字:
“我看到了你文字里那团燃烧的火,别让它熄灭。试着给它找一个更亮的灯罩,它会照亮更多人。”
天呐!你懂那种感觉吗?
就好像你在一个黑暗的洞穴里胡乱挥舞着一根火把,所有人都说你疯了,危险,快把它扔掉。突然有个人走过来,递给你一个漂亮的灯罩,告诉你,你的火,是宝贝。
这句话,比任何一句“写得不错”或者“继续努力”都重一万倍。她没有否定我的情感,没有批评我的混乱,她肯定了我最内核的东西——那份表达欲,那团火。她教我的,不是怎么去写一篇“标准”的满分作文,而是如何去“安放”自己的灵魂。
这就是龚自珍诗里写的“落红不是无情物,化作春泥更护花”吧。老师们,就像那飘落的“落红”,她们把自己的学识、审美、乃至对世界的热情,都化作了最肥沃的“春泥”,不是为了让我们长成和她一样的花,而是为了让我们这些“新花”,能开得更像我们自己。
长大后,我才真正读懂了他们
以前,我们总觉得老师是无所不能的。他们永远精力充沛,永远正确,永远站在讲台上发光。
直到自己步入社会,被生活的琐碎和工作的压力反复捶打后,我才猛然惊醒:
老师,原来也是个普通人啊。
那个每天清晨第一个到教室的王老师,可能他自己的孩子也正在发烧,等他回家。那个永远温柔微笑的李老师,可能她也刚刚因为备课到深夜而和家人发生争吵。那个在课堂上激情四溢的历史老师,可能下了班也要去菜市场,为了几毛钱和摊主讨价还价。
他们不是神,他们也会累,会烦,会生病,会有自己的喜怒哀乐。
可他们,却选择把最好的那一面,最有能量的那一面,留给了我们。他们在一方小小的讲台上,渡人,也渡己。他们把自己的知识、经验、甚至是人生的感悟,毫无保留地倾注在我们身上。
这,或许才是“春蚕”与“蜡炬”最真实的含义。那不是一种悲情的自我毁灭,而是一种生命对另一种生命的能量传递。蚕丝织成了锦缎,烛光照亮了前路。老师们燃烧的,是自己的时间和心血;而我们这些学生,就是那被织就的锦缎,是被照亮后,奔赴向远方的赶路人。
我们的人生,就是他们生命的延续和拓展。
这篇文章写到这里,已经远不止1200字了。但我想说的,还有很多很多。我想起那个教我们地理的老师,他能把中国地图上每一个省的轮廓都徒手画得惟妙惟肖;我想起那个教我们音乐的老师,她用一台老旧的风琴,为我们弹奏了整个青春的BGM;我想起那个总是在我们犯错后,说着“没事,年轻人嘛”的教导主任……
他们每一个人,都是一颗星星。或许不是最亮的那一颗,但他们共同组成了我们人生最初的璀璨星空,指引着我们,让我们在迷茫的黑夜里,不至于迷失方向。
所以,如果你现在还能联系上曾经教过你的某位老师,别犹豫,发条信息,或者打个电话吧。
告诉他/她,你还记得当年他讲的那个笑话。告诉他/她,她当年推荐的那本书你至今还留着。告诉他/她,他当年在走廊里跟你说的那句话,你记到了现在。
对他们来说,这或许就是最好的回响。
最后,我想用一句最朴实的话来结束。
致我生命中所有的王老师、李老师,以及千千万万个在平凡岗位上发光发热的老师们:
谢谢你们,曾用自己的光,照亮过我的路。
这份光,如今也成了我身体里的一部分,让我努力,也想成为一个能给别人带来一点点光的人。这,大概就是传承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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