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记不清那个印在毕业证上的日期,而是那个所谓的“大学毕业时间”,它根本就不是一个点,不是一个能用“某年某月某日”来简单概括的瞬间。
那玩意儿,它是一段持续性的、弥漫性的、后劲儿极大的心理状态。

它像一阵潮湿的、裹挟着夏日草木和汗水味道的季风,从你大四下学期某个百无聊赖的下午开始吹,一直吹到你入职后,第一次被老板骂得狗血淋头,独自一人在深夜的地铁上怀疑人生……甚至更久。
所以,如果你马上要毕业,或者刚刚毕业,别再纠结于那个毕业典礼的日子了。那只是个仪式,一场大型cosplay,一场给父母和朋友圈看的汇报演出。真正需要你打起十二分精神去面对的,是那段被拉长了的、模糊了边界的——“毕业时间”。
一、毕业不是“咔嚓”一声,是“滋啦——”一声
我们总以为毕业是拍照时快门“咔嚓”那一下,干脆利落。从此,学生时代结束,社会人生活开始。
扯淡。
真实的毕业,更像是你拿胶带去粘一个毛茸茸的表面,然后“滋啦——”一声猛地撕下来。
疼,而且会带下来一堆乱七八糟、你根本没注意过的玩意儿。
这个“滋啦——”的过程,从你开始投第一份简历就已经开始了。
那时候,你还穿着学生气的T恤,却要学着打上别扭的领带,在面试官面前背诵那些自己都不信的“职业规划”。宿舍里,舍友的呼噜声还在,但讨论的话题已经从昨晚的游戏战绩,变成了“那个傻X公司的HR居然问我……”
你看,撕裂感已经来了。你的半个身子还在校园的象牙塔里,享受着廉价的食堂和随时可以翘掉的课;另半个身子,却已经被拽进了那个用KPI、PPT和人情世故构筑的冰冷世界。
然后是论文答辩。那几天,整个校园的空气都像是凝固了的。每个人都顶着黑眼圈,嘴里念念有词,手里那沓A4纸比自己的命还重要。过了,是解脱,是狂喜,是恨不得裸奔三圈的冲动。
但这股狂喜,持续不了多久。
真正的告别季,才刚刚拉开序幕。
那是一场以酒精和泪水为燃料的、盛大而仓促的告别仪式。
你们会吃散伙饭。从一开始的插科打诨,到后来借着酒劲儿的真心话大冒险,再到最后,不知道谁先起的头,所有人哭得像一群被抢了糖的孩子。你搂着平时可能都不怎么说话的同学,拍着他的背,说着“兄弟,以后常联系啊!”
鬼知道这句“常联系”,是世界上最大的谎言之一。
但那一刻,是真的。
二、那种感觉,叫“悬浮”
毕业典礼,校长在台上讲着那些每年都一样、毫无新意的陈词滥调。你和身边的人在底下偷偷自拍,把学士帽扔向天空,仿佛这样就能把所有迷茫都一起扔掉。
照片定格的瞬间,每个人都笑得灿烂。
但照片背后呢?
是一种极其诡异的“悬浮感”。
你不再是学生了,学生证已经失效,校园卡里的钱也花光了。但你好像也不是一个真正的“社会人”。你对即将入职的公司一无所知,对租来的那个小单间充满陌生,对朝九晚五的生活更是毫无实感。
你就卡在中间了。
脚下没有根,头顶没有天。
我记得我毕业离校那天,是我爸来帮我搬东西。宿舍楼下,挤满了家长和学生,各种行李箱、被褥、脸盆堆得像个杂货市场。空气里,是夏日午后的闷热,知了声嘶力竭地叫着,搅得人心烦意乱。
我把最后一个箱子塞进后备箱,回头看了一眼那栋住了四年的、破破烂烂的宿舍楼。墙皮都脱落了,阳台上还飘着不知道谁没收的内裤。
说实话,丑爆了。
可就在我转身上车的那一刻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。
那种感觉,不是单纯的难过。它复杂得多。有不舍,有解脱,有对过去的留恋,更有对未来的、该死的恐惧。
坐在车里,我看着窗外的教学楼、图书馆、操场一个个向后倒退,直到彻底消失在视野里。我没哭,就是觉得身体里某个地方,空了一大块。
那之后的两个月,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“悬浮”。我待在家里,每天被我妈用“慈爱又嫌弃”的眼神打量着。我不再需要早起上课,也没有工作需要处理。我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“社会闲散人员”。
那种感觉太可怕了。
全世界都在往前走,只有你,被暂停了。
三、别信那些“欢迎来到真实世界”的鬼话
总有些过来人,喜欢拍着你的肩膀,用一种过来人的、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语气说:“恭喜你,欢迎来到真实世界(Welcome to the real world)。”
好像毕业就是一道门,跨过去,你就从一个虚假的、美好的童话世界,掉进了一个残酷的、真实的炼狱。
这又是一种扯淡。
大学四年,难道就不是真实的吗?
你为了赶DDL熬过的夜,是真的;你为了一场考试在图书馆刷过的题,是真的;你失恋时在操场上一圈圈走到腿软的痛苦,是真的;你和朋友们为了省钱吃一碗加满料的麻辣烫的快乐,也是真的。
世界从来没有“真实”和“虚假”之分。
它只是换了一套游戏规则而已。
如果说大学是一场大型开放世界RPG游戏,有明确的主线任务(上课、考试、毕业),有丰富的支线(社团、恋爱、实习),还有随时可以回血的“安全区”(宿舍、食堂)。
那么毕业之后,你只是从新手村,被一脚踹进了PVP(玩家互殴)地图。
- 血条不会自动回复了。 生病了得自己扛,难过了得自己消化。
- NPC的指引消失了。 再也没有老师告诉你下一步该做什么,所有的路,都得你自己选,而且选错了,后果自负。
- 游戏币变得极难获取。 每一分钱,都需要你用时间、精力和尊严去换。
所以,别怕什么“真实世界”。你只需要明白一件事:
从毕业那一刻起,你人生唯一的负责人,只有你自己。
这个转变,才是“大学毕业时间”里,最核心、最痛苦,也最刺激的内核。
四、那么,在这段“时间”里,你到底该干点啥?
说了这么多,不是为了贩卖焦虑。
恰恰相反,是想告诉你,如果你正好处在这段“悬浮”期,感到迷茫、焦虑、不知所措——恭喜你,这TMD太正常了!
谁都一样。那些在朋友圈里晒出完美offer、晒出精致生活的人,转过身去,可能也在为下个月的房租发愁。
所以,别慌。在这段宝贵又混乱的时间里,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,给你几个不成熟的小建议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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允许自己“浪费”一点时间。 别把自己逼得太紧。刚从一场长达四年的马拉松里跑出来,你总得喘口气吧?去见你想见的人,去一个你一直想去但没去成的地方,哪怕只是在家里躺尸追剧打游戏,都行。给你的精神和身体一个缓冲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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认真地告别,认真地开始。 别用“以后还见”来敷衍。把你想说的话,当面告诉那些你珍视的朋友。给他们一个用力的拥抱。然后,同样认真地,去整理你租来的小房间,去买一套像样的职业装,去跟你的新同事说一声“你好”。仪式感,是帮我们完成心理切割的最好工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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别再用学生的思维模式去思考问题。 最重要的一点: 忘了“标准答案”这回事。 工作中没有,生活中更没有。学会自己做决定,并为自己的决定承担后果。这是成年人的第一课,也是最难的一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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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护好你的“少年气”。 你会遇到很多傻X的人,会经历很多操蛋的事。你的棱角会被磨平,你的热情会被消耗。但请你,无论如何,保护好心里那一点点“少年气”。它可能是不切实际的梦想,可能是对某些事情的坚持,可能是偶尔犯傻的天真。
那是你在被生活揍趴下之后,还能爬起来的唯一动力。
“大学毕业时间”,它终将过去。就像那场漫长而盛大的季风,总有停歇的时候。
某天清晨,你会被闹钟叫醒,熟练地挤上拥挤的地铁,在工位上开始处理一封封邮件。中午,你会和同事一起吃着并不算美味的工作餐。晚上,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那个小小的出租屋。
在某个瞬间,你可能会突然想起四年前的那个夏天,想起宿舍楼下的那阵风,想起那群陪你哭陪你笑的人。
你会发现,那段悬浮的、混乱的、充满眼泪和啤酒泡沫的时光,已经变成了你人生故事里,一个闪闪发光的序章。
而你,早已翻开了新的一页。
这,才是“大学毕业时间”的全部意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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