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字儿啊,徙,光是看着,就带着一股子风尘仆仆的味道。人字旁,一个止,再绕上那条走之儿——辶。你说呢,徙,它首先是脚底下的事儿,是挪窝,是移动,是从一个地方奔向另一个地方。最最原始的意思,可不就是迁徙吗?动物们徙,候鸟呼啦啦从北方飞到南方,鱼儿溯流而上产卵。那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,为了活下去,为了繁衍。
人类呢?哎,我们的徙,可就复杂多了,简直是千回百转,故事太多。你想想看,老祖宗从哪儿来的?一路上走啊走,从这片土地到那片土地,追逐猎物,躲避灾害,或者只是为了看看山的另一边,海的那边,到底有什么。大禹治水那会儿,是不是也有无数人因为洪水而徙?兵荒马乱的年代,背井离乡更是常态,逃难,那就是最惨烈的徙。手里攥着点儿干粮,肩上扛着全部家当,一步一个脚印,身后是塌了的家,前面是未知的路,眼里噙着泪,但脚不能停。那种徙,带着绝望,也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。

可徙,不全是无奈。有时候,它是主动的选择。为了更好的生活,为了所谓的“前程”,为了孩子能上个好学校,我们徙。从村里到镇上,从镇上到县城,从县城到省城,再从省城挤进北上广深。那叫“闯荡”,叫“漂泊”。你看那些春运时候的人潮,扛着大包小包,脸上带着疲惫,眼神里却有种执拗。他们就是现代的徙者,为了那点儿工资,为了城市里仿佛唾手可得的机会,离开生养他们的土地,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扎根,或者挣扎。你说容易吗?太不容易了。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,听着不熟悉的口音,吃着不对胃口的饭菜,连呼吸都觉得带着别人的味道。那种孤独,那种格格不入,只有徙过的人才懂。
我,不也徙过吗?从那个巴掌大的小城,一路晃悠到了现在这个大都市。刚来那会儿,别提多土了。看什么都新鲜,也看什么都害怕。坐个地铁都能坐反方向,问路都脸红心跳。每天最盼着的就是下班回家,窝在那个出租屋里,给家里打个电话,听听熟悉的乡音,心里才能踏实点儿。可即使这样,也没想过回去。为啥?可能就是那点儿不甘心吧,觉得既然徙出来了,总得混出个样子。再说,回去又能干嘛呢?家乡早已不是记忆里的样子了,变化得比我走的时候快多了。回去,也许更像个外人。
所以,徙,它不仅仅是空间的位移。它是一种剥离,一种重塑。你离开了熟悉的一切,你的邻居,你的发小,你常去的小馆子,甚至那条你走了无数遍的小路。所有这些构成了你过去的坐标系,突然就没了。然后你被迫在一个全新的地方,重新建立你的坐标。认识新的人,适应新的规则,找到新的落脚点。这个过程,是疼的,像剥一层皮。但也正因为这种疼,你才不得不变得更强韧,更敏感,也更独立。
你看,徙的意味,一下子就深了。它包含了告别,包含了闯入,包含了适应,包含了失去,也包含了获得。失去的是过去的自己,过去的生活模式。获得的是全新的体验,更开阔的视野,以及,也许,更坚强的内心。
而且,徙也不仅仅是地理上的。有时候,它发生在心里。思想的徙,价值观的徙。你以前坚信的东西,可能随着经历的增多,读的书变多,遇到的人变多,就悄悄地变了。从一个极端徙到另一个极端,或者从固守徙向开放。这种徙,没有火车票,没有打包箱,却可能比搬家更让人痛苦,更让人迷茫。你感觉跟过去那个自己隔了千山万水,甚至开始怀疑,哪个才是真正的你?
情感上的徙更是撕心裂肺。从一段关系里徙出来,就像从自己身上硬生生拔下一块肉。所有的习惯,所有的记忆,所有共同描绘的未来,都成了废墟。你要徙到一个没有ta的生活里去,重新学习一个人吃饭,一个人看电影,一个人面对所有曾经是两个人的时刻。那种空落落的感觉,那种不适应,比任何一次搬家都要难熬。
徙,还是为了“更好的去处”。鸟儿为了温暖的南方,动物为了丰沛的水草,祖先为了安全的家园,我们为了所谓的“梦想”和“成功”。但“更好的去处”真的存在吗?有时候,徙来徙去,发现不过是从一个围城徙到另一个围城。这里的烦恼少点,那里的烦恼又多点。永远没有绝对的完美。
但是啊,人类好像就是停不下来的徙者。地球徙完了,说不定以后还要徙到别的星球去。这骨子里的不安分,这对未知的渴望,也许就是徙的驱动力之一吧。或者,就像有人说的,生活本身就是一种持续的徙。从出生徙向死亡,路上不断经历各种小徙:从孩童徙向少年,从少年徙向青年,徙向中年,徙向老年。每个阶段都是一次徙,告别过去,走向未来。身体在变,思想在变,我们在时间的长河里,不停地徙变。
所以,回到最初那个字。徙,它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动词,它承载了人类太多的故事、情感和命运。它是脚下的路,是心里的变迁,是历史的印记,也是未来的未知。它让生活充满变数,也充满可能。每次提到这个字,我都会想到那些在路上的人们,那些远去的背影,那些扎根异乡的努力,那些午夜梦回时的乡愁。徙,它沉甸甸的,带着泥土的芬芳,汗水的味道,眼泪的咸涩,还有,那一点点不灭的希望之光。它就是生活本身的一部分,避不开,也甩不掉。我们都在徙,以各种各样的方式,向着各自的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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